木芙蓉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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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口槟榔一口灰,为什么海南人那么爱吃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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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小就知道“槟榔”这个词,但看到真的槟榔树、槟榔果还是几年前去了一趟海南的事。

小时候在农村里,春节时有客人来,大人就把盛着糖果和橄榄的盒子端出来请客人“食槟榔”,礼俗上叫做“请槟榔”或者“敬槟榔”。这个盒子也叫槟榔盒,或者槟榔鼓。

精美的槟榔鼓,婚礼“请槟榔”专用(许旭绵老师提供)

小孩子的我就纳了闷啦:“明明是橄榄,怎么说是槟榔呢?”一度还误以为:槟榔是橄榄的别称吧。后来长大了读了书,才知道槟榔就是槟榔,不是橄榄的代称。以前东南沿海和南洋诸岛都种植槟榔树并有嚼食槟榔的习惯,潮汕一带更把“敬槟榔”(请吃槟榔)当成礼俗之一,尤其是婚俗之一,并且一直沿袭不辍。(参阅许旭绵《槟榔鼓:潮汕旧俗婚礼的礼盒》)民国之后,潮汕地区已经少见槟榔,但“敬槟榔”之俗继续保留,没有了槟榔,就以形似的青橄榄代替之,而槟榔盒、槟榔鼓之名,也至今保留,尽管此物已成“古董”。

树上的槟榔果(林伦伦摄于海南)

据曹雨《一嚼两千年》(中信出版集团,)一书研究,有可靠的史料可以佐证,南岛语族是一个吃槟榔的民族,距今约年了。他们其中的一支很有可能在华南沿海定居,嚼槟榔的习惯也逐渐传入岭南。说南岛语族的居民曾经在东南沿海居住,那是没问题的,黄挺教授《中国与重洋》一书的第二章《蛮荒海畔:潮汕的土著文化》(三联书店,年版第18-32页)中便有“关于南岛语族”一节谈了这个问题。但有具体的汉字文献资料记载,得到汉代,司马相如的《少林赋》:“留落胥邪,仁频并闾,欃檀木兰。”“仁频”就是槟榔。汉代的杨孚在《异物志》中首次使用了“槟榔”一词。杨孚是广州人,他在《异物志》中把包括槟榔在内的岭南特产介绍到中原文化区,可以说是岭南影响中原文化的开始。

摘下来的槟榔果,咋一看,真的很像青橄榄(林伦伦摄于海南)

中原人对槟榔的第一个印象是有药用价值。当时中原人来到岭南后,对这里的感受就是瘴气遍布、容易致病。韩文公被贬潮州时,写《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》诗的时候,都以为到了那个乌烟瘴气的地方来,必死无疑,所以才有了那两句充满悲凉的“知汝远来应有意,好收吾骨瘴江边”。但到了岭南的中原人又发现本地人在嚼槟榔,就认为槟榔有除瘴祛病的功效。汉代的医家张仲景、陶弘景和葛洪在医书里面都提及过跟槟榔有关的药,在药方中说槟榔能够“下一切气”,可以祛除所有恶“气”,比如反胃呕吐、肠胃不适等。

“高高的树上结槟榔,谁先爬上谁先尝。”(《采槟榔》歌词)

槟榔作为一种特殊的青果食品的记载更晚一些,南北朝的庾信(年-年)《忽见槟榔》诗,有“绿房千子熟,紫穗百花开”的句子。唐代李白在《玉真公主别馆苦雨赠卫尉张卿二首》中写过“何时黄金盘,一斛荐槟榔”的句子(这个“黄金盘”是不是潮汕的槟榔盒的原形?)。宋代的苏轼专门写了一首《食槟榔》诗,描写了“北客初未谙,劝食俗难阻”的尝试经历。他在著作《格物粗谈》(卷上,果品)中,记载了槟榔的青果吃法:“槟榔同扶留藤,及瓦垄子灰,或蛎蚌灰食,则柔滑甘美。”“扶留藤”就是潮汕人的“荖”(也写作“蒌”)。“瓦垄子”潮汕人叫“蚶”,有血蚶、毛蚶等不同品种。用蚶、蚝(牡蛎)和蚌(车白之类)烧成的“灰”。可见用荖叶包裹贝灰嚼吃槟榔之俗,由来早矣。在草药诗中,苏轼还写到“两颊红潮增妩媚,谁知侬是醉槟榔”。在给他亲自培养的儋州第一位举人写的《题姜秀郎几间》诗中,还提到了槟榔:“暗麝著人簪茉莉,红潮登颊醉槟榔。”现在如果用苏东坡的这些诗句来形容台湾的“槟榔西施”,不也正好?

缺盖儿的槟榔鼓(林学进老师提供)

岭南地区食用槟榔的习惯,宋·姚宽《西溪丛语》卷上有专门记载:“闽、广人食槟榔,每切作片,蘸蛎灰以荖叶裹嚼之。”清初屈大均(—)《广东新语》亦记载:“以盐渍者曰槟榔卤,则广州、肇庆人嗜之。日暴既干,心如香附者,曰干槟榔,则惠、潮、东莞、顺德人嗜之。”可见当时广州、肇庆人喜欢吃盐渍槟榔;惠州、潮汕、东莞、顺德人喜欢吃干槟榔。广府童谣中也有一些跟槟榔有关的词句,例如脍炙人口的《月光光》唱到:“月光光,照地堂,年卅晚,摘槟榔,槟榔香,摘紫姜……”。潮语歌谣则用“嘴哺(bou7)槟榔面抹粉”来描写当时的女性时尚。

采槟榔音乐:邓丽君-但愿人长久邓丽君15周年纪念集

《采槟榔》是由湖南湘潭黎锦光先生根据湖南民歌《双川调》作曲,殷忆秋作词,年周璇原唱,其歌词朗朗上口,简洁明快,风靡上海,遂成流行名歌。20世纪80-90年代,该歌被多名歌手翻唱,如奚秀兰、邓丽君(邓丽君曾在82年的演唱会上现场演唱该曲)、凤飞飞、龙飘飘、卓依婷、小萍萍等,此歌又再次风靡。因此,包括我在内的不少乐盲误以为这是台湾歌曲。

潮人吃槟榔的习惯,明清府志均有记载,澄海、普宁等各县县志也有所记载,应当是一种普遍的习俗,而且是待客之俗和婚姻习俗。饶宗颐主编《潮州志·风俗志》记载:“朋友往来,不具酒食,勿以为嫌;不设槟榔,便称简慢。”这种习俗,南宋周去非《岭外代答》已有记载:“福建下四州与广东……,皆食槟榔者。客至不设茶,唯以槟榔为礼。”此可知,南宋时潮州已有用槟榔待客人的习俗。

据老前辈们回忆,嚼吃槟榔时,必须以荖叶蘸贝灰泥然后包裹之食用。屈大均《广东新语》云:“凡食槟榔必以蒌叶为佐,而以蚌灰为使,否则槟榔味涩不滑甘。”蒌叶,即“荖叶”。蒌叶汁红,嚼后唇红齿也红,清宋征璧《潮州竹枝词》云:“新插芭蕉一两丛,女墙多种木芙蓉。朱唇轻染胭脂色,爱嚼槟榔玉齿红。”张对墀《潮州竹枝词》云:“蜑船无数大江中,蜑妇如花倩倚风。多嚼槟榔当户立,一笑一迎玉齿红。”诗里描写的是韩江六篷船妓女边嚼槟榔边倚门卖笑迎客的情景。

潮式小吃“荖花”,因形似荖花而得名(对比下面两图)。

其实,嚼食槟榔在清朝时应该不仅仅是潮汕,或者岭南,《红楼梦》中也有贾琏为引诱尤二姐而死皮赖脸地索讨槟榔吃的情节。直到现在,湖南省的一些地区,还有嚼食槟榔的现象存在。

说到“荖叶”,过去的潮汕可能是普遍种植的。荖字也写作“蒌”,是一种胡椒科藤蔓植物,叶片厚大,色泽浓绿,气味芳香。现在还有一些地名保持了“荖”字,如南澳县云澳镇有荖园村,澄海区东里镇名优水果林檎的出产地是樟林荖巷,据说是昔年以种植“荖”而驰名遐迩。“荖”还被编入了群众的谚语中:“爱就荖,勿就草。”或者说:“爱你哩就荖,勿你哩就草。”意思是需要用时就是宝贝,不用时就当弃物了。

摘下来的新鲜荖花

最有趣的是一种著名的潮汕小食叫“荖花”,就是以形似取名的,还真是像。荖花也称“啑奅”,“啑”(sah4)是大口咬食的意思;“奅”(pan3)是松软的意思:“荖花”吃起来有松软香甜的味道和口感,故名。但“啑奅”潮音sah4pan3,也指人之怂软不中用(粤语说“冇屌用”),真有意思。

最后,再说说槟榔的“榔”字的特殊读音,它不读lang5(狼),而读no5(娜),这是古代的唐韵字失去后鼻音韵尾-ng的结果,同理的还有“狼犺”,不读lang5hang1,而读lo5ho1。在粤西的闽南方言雷州话里,这类唐韵字白读-o韵母的字就多了去了。

这真的荖花,像极了小食“啑奅”(sah4pan3)。

1、许旭绵《槟榔鼓:潮汕旧俗婚礼的礼盒》

2、潮州底处所,言语似唐音——潮汕方言与唐代诗文·韩愈

3、“时暑”还是“时序”

本文图片及音乐资料除署名者外,均来源于百度网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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