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穿越深秋时节的南方和北方,去寻找秋天的足迹。
在不见庄稼的南方城市里,秋天一直延续着夏天的热,夏天的绿,夏天的繁花似锦。跑到福州市郊的森林公园,不见橙*橘绿,没有红叶落索,我只闻到了淡淡的丹桂花香,看见了蓝花草和马缨丹的紫色花朵。南方的秋,就是这么来的含蓄,来的安静,矜持的像一个闺中少女,轻易不露出一点声色。
在种满庄稼的南方乡间,秋天是垅上*澄澄的稻浪,是穿过木屋子的凉嗖嗖的清风,是洋溢在老农民脸上的喜滋滋的表情。南方的乡间,给了我关于秋天的最美记忆,木芙蓉厚实的怒放,木槿花温柔的坚持,让绿的山野和*的田间,多了一道美丽的注脚。
我在北京木樨地的大院里寻找秋的踪影。枣树还没有落叶,零星几颗红透的果实孤独地挂在枝头上;柿子树叶依然青翠,映衬着树梢上半*半红的果子。香山的枫叶只是微微泛*,倒是*栌披上红色的衣裳。最美的还是北大的爬山虎,红透了静园小楼的半扇窗户,和那从窗前飘过的悠扬的笛声,一同构筑了北京秋天的韵味。
再往北,是万里草原,是大漠孤烟,是长河落日,是战马嘶鸣烽烟滚滚,是古代文人悲秋伤秋的精神之源。
无论是南国的“不似春光,胜似春光”,还是长江两岸的“青山隐隐水迢迢,秋尽江南草未凋”,抑或北方的“无边落木萧萧下,不尽长江滚滚来”,都是祖国秋天的美丽绽放。
我无法拒绝它的成熟与多彩,用内心最温柔的部分去迎接它的厚待。
我沉醉于秋天的热烈,那红如烈焰的枫,那*似金子的菊,点燃了生命的最后繁华。
我迷恋于秋天的味道,那桂子花开的幽香,那庄稼成熟的清香,那糖炒栗子的甜甜的味道,舒软了周身的味觉。
我感怀于古人悲秋的情绪,宋玉的“悲哉,秋之为气也,萧瑟兮,草木摇落而变衰”,奠定了中国文人千百年来的悲秋主题。欧阳修的《秋声赋》,马致远的《天净沙·秋思》,将悲秋勾勒成了一种极致的美学。
“枯藤老树昏鸦,小桥流水人家,古道西风瘦马,夕阳西下,断肠人在天涯。”
夕阳西下,孤身只影,伊人天涯,又怎么不会断肠感伤呢?
从南方到北方,我透过飞机的舷窗,寻找大江南北秋天的感觉。秋天总是令人喜爱的,卡佛喜欢在秋天的*昏独自垂钓;村上春树喜欢在秋日午后的阳光里听勃拉姆斯的音乐;林语堂喜欢秋天的肥蟹。
还有许多人喜欢北京的秋天。
老舍说,北平之秋就是人间的天堂。在郁达夫眼里,陶然亭的芦花,钓鱼台的柳影,西山的虫唱,玉泉的夜月,潭柘寺的钟声,总是令人难以忘怀。
那天我从香山下来,突然有一种冲动,想跟郁达夫一样“在山脚租人家一椽破屋来住着,早晨起来,泡一碗浓茶,向院子一坐”,细看“很高很高的碧绿的天色,倾听青天下驯鸽的飞声。”
想起我居住的城市福州,秋天也是最美的。
北宋状元、福州知州*裳写道:“照万事时惟是道,赏三山处最宜秋”。那个时候的秋天,登上城市中心的乌山山顶,可以远眺闽江入海的波澜壮阔,可以细品西湖岸边芦苇花里折射出来的落日余晖。微风过处,菊花的香味隐隐迢迢,岂不怡然自得?
还有辛弃疾得得的马蹄声,响过南后街的青石板,不为知州的荣耀,只想赴会重阳的菊花期。
如今再上乌山,老榕苍翠,垂柳绵长,并不容易发现昔时的*菊和芦苇花飘。
可这何妨,南方的秋天只是一场雨的事情。秋雨来过,天凉了云淡了,一片秋叶徐徐落下,落入你的心间。
只是无论北方还是南方,秋天都最容易逝去,不经意就是寒冬,让你空留秋意满腹叹惜。
年10月28日
(图片来自朋友圈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