直到建安元年(年)曹操成功迎奉汉献帝,又通过不断的战争统一了北方的时候,社会才迎来了相对安定的局面。就如曹植所说,那是个“扬仁化于宇宙兮,尽肃恭于上京”的时代,很多文人贤士都纷纷归附曹操。在这个过程中,我们可以通过曹操写于建安13年(年)的《短歌行》,了解他当时渴求贤士的心境。
短歌行
对酒当歌,人生几何!譬如朝露,去日苦多。慨当以慷,忧思难忘。何以解忧?唯有杜康。青青子衿,悠悠我心。但为君故,沉吟至今。呦呦鹿鸣,食野之苹。我有嘉宾,鼓瑟吹笙。明明如月,何时可掇?忧从中来,不可断绝。越陌度阡,枉用相存。契阔谈?,心念旧恩。月明星稀,乌鹊南飞。绕树三匝,何枝可依?山不厌高,海不厌深。周公吐哺,天下归心。
对着美酒和乐歌,感叹人生何其短暂啊!就如那很快会蒸发干的朝露一般,苦于逝去的日子太多了。歌声慷慨,而忧思难以忘怀。有什么能解这绵延的忧思呢?只剩下美酒了吧!为何如此忧伤,只是为我心中深深牵挂的贤能之才啊。因为这缘故,让我悠悠念念到如今。
这里面“青青子衿,悠悠我心”两句出自《诗经·郑风·子衿》,“衿”今作“襟”,衣领的意思。写了一个苦等恋人而不来的女子,想念着恋人那青青衣领,怨怒而俏皮地嗔怪道:“纵我不往,子宁不嗣音?”“纵我不往,子宁不来?”纵使我没去找你,你就不能给我点你的音讯?就算我不去找你,你就不能来找我?
这话语像极了现在的小情侣,但是多了几分直白的鲜活,也多了几分的嬉笑的轻松,在悠悠的思念中,没有迷失自己,纵然一日不见,如隔三秋,也依然不失自己的饱满。健康而丰盈的人格就是如此吧。
曹操就化用了这里面的思念,而这思念变成了对贤士的渴求。
之后四句“呦呦鹿鸣,食野之苹。我有嘉宾,鼓瑟吹笙”也出自《诗经》。《小雅·鹿鸣》是一首宴会宾客的诗。以草地上呼唤伙伴的呦呦鹿鸣之声起兴,写宾朋满座,美酒相伴,鼓瑟吹笙,喜乐盈盈的宴饮场面。
曹操一定向往着这样贤才相伴、其乐融融的场景,所以《诗经》这四句用在曹操诗中,简直相得益彰。他,满心渴望的是,要是能有嘉宾——这“嘉宾”当然说的是有才能而归附于他的人了——他也一定要鼓琴鼓瑟、鼓簧吹笙。
对这渴望的描写,情深辞切,曹操内心忧思有多浓厚,我们就可知一二了。
看那月光啊,那么皎洁,可是怎能摘下呢?唉,忧愁啊,从中而来,不可断绝啊!
曹操如此心塞,只因渴求而不得。他呼唤着朋友们,他说:“你们屈驾穿过崎岖的田间小道吧,来我这里一起欢饮畅谈,说说往日的情谊吧。”多么美好的畅想啊!
看眼前月已升起,星辰也显得稀疏暗淡了,乌鹊成群向南飞去,绕树三周,却不知该停在哪个枝头。这或许是天下贤才共同的际遇吧,就像这乌鹊一般,没有栖息之所。曹操把这境况描述出来,告诉大家,如果是这样的话,就来我这里吧。因为对于曹操来说,就像山和海都不会因自己的高、深而自满一样,他,也不会嫌身边的贤才太多。他希望自己像周公那样礼贤下士,这样,天下贤士也都能归心于他。
在这里,曹操化用了《史记》中的一个典故:周公吐哺。
《史记·鲁周公世家》中说,周公因要留下辅佐未成年的成王,就让儿子伯禽代替自己到鲁国受封,他对伯禽说:“我文王之子,武王之弟,成王之叔父,我于天下亦不贱矣。然我一沐三捉发,一饭三吐哺,起以待士,犹恐失天下之贤人。子之鲁,慎无以国骄人。”
这里“捉发”就是拎起、握起头发,指中断洗发;“吐哺”就是吐出口中食物,“哺”在这里是名词,这句是说中断吃饭。
整段意思是:我是文王之子,武王的弟弟,成王的叔父,地位不算低了,但是我常常洗一次头、吃一次饭都要多次停下,起来接待贤士,就这样还唯恐失掉天下贤才。你去鲁国,千万不要因为有了国土而骄慢于人。
曹操化用周公吐哺这个典故,可见他礼待贤才之诚心,不辞辛劳,不求回报,披肝沥胆,推诚相见。
这个可爱而可敬的曹操,又一次回到了我们的眼前。
他心思细腻到我们忘了他是曹操,又气魄宏大到让我们记起,这,就是曹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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