霜降
生命无须那么多准备,没有选择也许就是最好的时刻
夜间的风吹着窗户哐~哐地响,脆弱的玻璃抵不过愈发狂作的大风,进入深秋,鲜少会见到月亮,月光也就难得了。
霜降后,气候转凉,便早早地将窗户合上,因为怕冷的缘故,身体也懒了。夜里,习惯斜靠在床上,读一会唐诗,循着书编排的顺序,一页页翻阅,读累了,便合起书睡去。
走过夏季的热闹,立秋入深,身体也懂得慢下来,在节气里做自己的功课。
有时候,在白天的某一个时刻,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两句诗来,或是小时候爸爸教过的床前明月光,疑是地上霜。亦或者是昨夜才看过的木末芙蓉花,山中发红萼······
在中学教科书上学习过的唐诗宋词;在还不懂诗的年纪,背诵过的古诗;时隔经年,在人生的某个阶段,你会突然想起一两句诗;好像领悟了什么,又好像什么都没懂。
忘记与记得之间,关系十分奇妙,是身体记忆感觉里不经意地触达。
一束光透过玻璃落在床上,看着这一束朦胧的光,我合上书,推开窗户,许久未见的月亮清凉如水,挂在空中,润白洁净。仔细听,一声“呼啸~”,原来是风从楼宇间穿过,留下的一声叹息。
冷冷清清,凄凄惨惨戚戚,突然想到李清照的这句诗,看着眼前凄凉夜景,才发觉,秋已经离开,霜降后是立冬,四季也迎来最后一季。
一年了,生活在城市里,时间被分割成了星期、月、年,如此简单总结性的字眼,叫人忘了时间的珍重。
老人口中的“四季,春分,夏至,秋分,霜降······”我再也没听人仔细说起过。在繁华中,节气被哄吵成赚钱的噱头,渐渐地,节气失去了自己的气节,人也变得冷漠,不会珍惜。
想要找回人的温暖,是应该循着四季生活吧。
我记得霜降是从秋光里走来的。
霜降后的一日,一束光穿过道路两旁的梧桐,古槐,风起时,光被割裂成点点碎碎,洒在铺满落叶的路上,见证生命最后的死亡。
踩着落叶上班,成了我每日的乐趣之一,脚与叶之间,好像在进行着一支华尔兹,这时的落叶是平展的,叶面还残留着生命的淡绿。后来,落叶渐渐成了枯叶,卷曲的枯叶随风起,也随风落。踩上去,是生命留在此生的最后一声叹息,一次见证,让人不忍。
路的两旁有花坛,花坛里种的是孔雀草,这种被用来做装饰的花,小小的一朵便叫人移不开视线,颜色明*,鲜艳耀眼,站在这一朵*花前,很容易让人想到向日葵,想到梵高。
那是一种极尽释生命的光与热的花,那是一个极尽完成自我的生命,生命要想美,是要极尽绽放自己吧。
面对这一簇努力绽放的花,我经常停驻,为它的美停驻;为它的身不由己而忘了时间;作为城市装饰的这一类花,她们都是由不得自己的,盛开过几天,下一个星期,可能就被换成羽衣甘蓝,苏丹水仙,凤尾。
但我想,这样就够了,生命无须那么多准备,没有选择也许就是最好的时刻。
曾经在晚上的九点,和朋友站在大厦的顶楼,望着脚下的城市,色彩绚烂的灯光点亮了岛城的夜空。
长长的一条光线延向更深处的黑暗,那是路;对面大厦格子间内射光照亮高耸的大楼,那是还在加班的人;五彩的霓虹来回切换不同的画面,字样,让人迷离,那是城市的繁华。
我和朋友没有说话,他在看光,我在看光里的黑暗。
我知道那条被点亮的路是辽阳西路,再往前走是辽阳东路,一直往前,就能到黑暗的尽头——崂山;我也知道在电视塔下那片沉默的黑暗是中山公园,此刻,公园里柳树翠绿的叶子都已泛*,纷纷落下,草坪上落满了*中带红的叶子,菊花开的正艳,悬铃木的古树依旧笔直,沉默地矗立在公园的中央。
我想,此时无论是去崂山还是中山公园都是很好的选择,在那里,一定能与苏轼相遇,与江上的清风与山间的明月相遇。
苏轼的《前赤壁赋》,中学教科书上学过的古诗,在这一刻,回到了我的脑海,与眼前的繁华无关。
那是一个生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,在每一次的下放中,生命经过了苦难后感受到的清风,看到的明月,回到自我后,他写下了这么美的诗句,在一千多年后的今天,让我想起了他的美。
想的入了神,朋友说要回去了,我也没有听见,只是跟着他,走进电梯,走出大厦,走进繁华。
视野失去了高处的无限延伸,眼睛在一盏盏灯光中寻找,寻找一盏橘*色的灯,照亮前行的路······